OiOoo__51zz

想去看雪。

0.3℃

*师生 非典型

 

“在你的海里,我会升温0.3摄氏度。”

“我也爱你。”

 

上课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,林墨刚背着书包跑到楼梯口,无奈的甩了甩手,垂头丧气的走到教室门口,两根手指曲在一起敲了敲门。

“报告…”

讲台前的中年男教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。

“为什么又迟到?”

林墨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,不好意思的说自己睡过头了,眼神有点飘忽的期待着老师放他进去。

“门口站会吧。”

他哀嚎了一声抬手揉乱了头发,转过身靠着墙站定,把书包丢在了地上,早晨的阳光不那么热,晒得他暖暖的想睡觉,走廊里却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
“周老师早上好……”

周柯宇点了点头,没有多做停留,甚至不用问林墨为什么站在这里。

因为一星期六天在校,四天林墨都在门口。

林墨很瘦,校服在他身上根本撑不起来,空荡荡的外套在他身上像一个巨型木偶,他皮肤还白,整个人体现出一种苍白病态的纤弱感。

林墨扭着头看周柯宇不急不缓走着的背影,抿了抿嘴又沉沉的垂下头。

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起,下课出来的老师只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,就端着他的巨型保温杯走了,林墨松了口气窜进教室里,把书包一甩就开始补觉。

他正做梦梦见自己逃出了学校,桌子突然被人敲了两下,再一抬头,周柯宇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出现在眼前。

“好,我们上课。”

林墨咬着笔尖看洒在他桌子上的星星点点的光斑,再把目光投向站在讲台上举着书讲课的人,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和门的缝隙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,把一向不近人情的周柯宇好像都变的温柔了一点,粉笔字落下的沙沙声和窗外梧桐被风吹响一样,他又低下了头,捂了捂耳朵。

好烫,好丢人。

他平复下自己太快的心跳,抓起笔一口气写完课本上的习题,把自己的手指缠在一起又松开,直到下课铃响起,林墨被突然响起的大课间铃声吓了一大跳,不情不愿的出了教室。

他在熙熙攘攘的楼梯间又遇到了周柯宇。

“周老师…”

两人被人群挤的走在了并排,林墨一只手搭着扶手,另一只手紧张的无处安放。

“嗯?”

“没事了…”

他趁前方的空位一步跳下了三格台阶,飞快的远离了周柯宇的视线。

他一直都注意到这个特别的男生,不是孤僻的特别,而是他的外表乃至性格的特点,都让他对他有更强的了解欲。

他像芸芸众生里很独特的一个存在,每每上课的时候他托着头发呆,有时候阳光照他半边脸,就像小天神一样,五官立体又精致,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,笑起来又是青春洋溢的阳光少年。

周柯宇想着,迈开步子走向篮球场,却没有看见那个人,他拉过坐在篮架下休息的一个男生。

“林墨去哪了?”

“额…这他……他说他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会,就没来打球。”

张嘉元支支吾吾的解释着,周柯宇谢过他,拒绝了一众男生一起打球的邀请,沿着林荫小道走向综合楼。

他刚迈了几格楼梯,就看见躲在楼梯拐角阴凉处的林墨,手里捏着两瓶还冒着冷气的矿泉水。

“张嘉元说你不舒服?”

周柯宇戏谑的挑了挑眉,林墨视死如归的捂住了脸,无奈的叹了口气,拖着步子越过周柯宇往外走。

“周老师……其实不用大费周章来抓我的。”

周柯宇跟在他后面走,看着他手里的冰水渗出水珠在瓶身上,一滴一滴滑落打在地上,他的指尖微微泛着红色。

“张嘉元!”

林墨把水往他那一扔,没好气的坐在篮架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,目光在周围寻找了一圈,没有发现周柯宇,然后猛灌了一口水。

冰水滑过喉咙的刺激感让他从飘飘若仙的感觉中清醒了过来,抬手打了一下张嘉元的肩膀,笑骂他为什么把自己供出去了。

“周老师冷着脸过来,谁敢不回答啊…我也没告诉他你在哪啊……”

林墨揉乱了头发,太阳晒得他浑身直冒汗,他就讨厌这种黏糊糊的感觉遍布全身,什么姿势都浑身难受,他拎起领口擦了擦汗,盯着篮球场上的白线发呆。

“你今晚回家吗?”

张嘉元突然发问,他思考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
“回啊,不回去哪啊……”

林墨尴尬的笑了笑,眼神躲闪着飘到远处,又转回到在风中婆娑着晃动的梧桐树叶,入夏的叶子绿的刺眼,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墨水,几乎要包裹住他的身体一起沉入水底。

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
他把空瓶子拿在手里,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,张嘉元只看着他的背影,随后意味深长的低下了头。

他知道的,林墨很少回家,大多数日子下晚自修后去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唱片店给人看店,那里离夜市近,休息的时间就是没有客人进来的时候,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,或者四点后关店躺在躺椅上睡两个小时。

没有原因,也许是林墨不肯告诉任何人。

他成绩常在中等偏上起伏不定,偶尔冲上去一把,总之是老师不会重视也不会讨厌的普通学生,但因为奇怪的性格和还算好看的一张脸,也被蛮多人注意到了。

校园贴吧里的女生叫他小艺术家,他的很多摄影作品也在贴吧中流传,大多数人都对他停留在才子但是个怪人这个层面的认识。

这个怪人刚到教室才想起来自己把校服外套落在了综合楼。

算了,下晚自修去拿,顺路走小道从西门出校就行了。林墨趴在桌子上想,然后挤着短短的十分钟补了个觉。

他睡眼朦胧之中,半开的窗外走过一个人影,恍惚间一种心脏被填满的感觉油然而生,他轻轻的闭上眼,耳边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。

体温好像上升了0.3摄氏度。

 

晚自修的时间总是最困的,夏日飞虫还多,林墨拿一瓶驱蚊液使劲喷了好半天,他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,蚊子还是照样来,咬的他白皙手臂脖子上一个又一个的小包,抓破了还疼。

张嘉元比他更惨,一节课就被咬了24个包,他俩的惨状引的教室里其他人连连道谢,林墨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吹风,夏天的晚风从他宽大的校服衣领和衣袖钻进去,带来一点凉爽的感觉,他远远的望见综合楼二楼最右侧的教室亮着灯。好像啪的一声,他内心的声控灯也突然亮起来,照的林墨眼底的光芒闪烁。

那是实验室,周柯宇最常去的。

林墨坐在教室里飞快的写完作业,咬着笔杆子,思绪已经飞到了综合楼,他隐隐的期盼着什么,希望他去拿衣服的时候,周柯宇还没有走。

看一眼也好,高中三年即将结束,还有几个一眼给他看。

下课铃一响林墨飞快的冲出了教室,抓着不重的书包飞奔下楼,两步迈上四格台阶进了综合楼,在一楼的拐角捡起了自己的校服,随后深呼吸了几口,轻轻的摸上楼梯扶手。

实验室亮着日光灯,比教室亮,林墨贴着墙靠近前门,连呼吸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变的很重,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太快了。

“老师,这一步这样可以吗?”

“可以,今天到这里吧,你先回家吧。”

林墨听到整理器材的水声,双腿却在那一刻动弹不得,学生的声音他认得的,是一个成绩很好的男生,林墨对他的印象很深刻。

因为他收到过他写的情书。

“那老师再见,晚安老师。”

没有意料之中逼近的脚步声,他大概是从后门走了另一侧的楼梯,林墨捂着嘴不让呼吸的声音显得那么沉重,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奇异又不自在,再反应过来,脸上湿漉漉的一片,就在这个时候,关灯声不适宜的响起,他飞快的跑下楼梯,以极狼狈的姿态离开了楼道,只有声控灯亮着,显示着有人来过的痕迹。

周柯宇出实验室,只来得及从楼梯之间的缝隙看见一个匆忙跑过的头顶,楼梯间的灯在这一瞬间变的有点苍白。

林墨一路飞奔到西门的小树林,才撑着膝盖喘气,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块单薄的布料,妄图把心底的酸楚给压下去,他讨厌这种,理智被情绪支配的感觉,讨厌自己泪流满面又难以控制的狼狈模样,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,他扶着树干呕了几声,才注意到自己连手都在颤抖。

在每个困意腾升的夜晚,唱片店里会放他最喜欢的皇后乐队,趴在木桌子上的高中生,嗅着油漆的味道,总有那么一个瞬间,强烈的想死。不是因为什么而死,不是因为自己太难,学习太苦,家里的事情太乱,而是想死就死了。

死亡不需要理由,死也是一种艺术。

他那段日子闭上眼就是鲜红的血液,从他的颈间汩汩流出,没有任何美感,他是一具尸体躺在空白的世界正中央,他的血液会流遍这整个世界,给世界染上他生命的红,朦胧间,一个红色的,带着彩色飘带的风筝,落到了他身上。

一个章鱼风筝,林墨看着它在空中飞啊飞,怎么都飞不起来,挣扎着冲向地面,像要冲进深海的那般力道。

高一那年的运动会,也在夏天,一个夜晚。

他在放干了水的游泳池里,趁着晚自修大家都在上课的时候,想放一个章鱼风筝。很荒诞的想法,林墨抱着试一试的想法,悄悄潜入了游泳馆,却在到了泳池边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的关门声。

从此他的怪诞心脏里关进了一个洁白无瑕的小人,在一个湛蓝色的空间里,它会膨胀,一天天长大,直到占据他的整颗心脏。

“谢谢你周柯,治愈了我。”

那是他第一次没有称呼他为老师。

最后林墨放生了那只章鱼风筝,风筝线被剪断的那个瞬间他偷看周柯宇的侧脸,那人平静的注视着风筝,好像这件事情在他眼里没有一点的奇怪,他极认真的在和他完成这样奇怪的事情。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。

“它自由了。”

 

“林墨,我被吹走了。”

“找到林墨了诶。”

是一只干瘪的青蛙,林墨在一片混乱里想象青蛙的轮廓,墨绿色的,又瘦又小。

他垂下头,有点长的刘海挡住了视线,看不清泪水朦胧下他的眼神,瘦弱的身体几乎要和树林融为一体。

很冷,入夏以来他从来没觉得这么冷过,发自心底的冷,他颤抖着把手臂环在胸前,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流逝,连带着心里那个小人的住所,那点湛蓝色都在一点点变的苍白。

大概只有0.3摄氏度,现在。

 

落叶被人踩碎的声音突兀的在耳畔响起,林墨慌乱的擦脸上的泪水,刚转头,一只温热的手落在了他肩上,然后一束深邃像潭水的目光,猝不及防的和他通红湿润的眸交汇了一瞬。

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决堤,他后退了一步,把背抵在树干上,粗糙的质感硌的他生疼。

“林墨?”

“……我没什么……老师再见。”

他抬手捂住脸想逃走,却被人拉住了手臂。

周柯宇感受到他皮肤冰凉的触感,从指尖掌心传遍他的全身。

“林墨。”

“你得告诉我。”

他觉得眼前这个苍白的小艺术家从来不会落泪,不论如何他都不会,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他的眼泪会是什么样子,亲眼见到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跟着他碎的一塌糊涂。

小天神的眼泪是琉璃,落在心上会有声音,会痛的。

“老师知道他喜欢你吗……”

“知道,但你们都还小,对吧。”

林墨突然抬眸用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周柯宇,他的眼神太尖锐,仿佛控诉着他的什么罪行,其实不然,他又厌厌的眨了眨眼,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,然后把手臂从周柯宇手里抽了出来,攥了攥衣袖。

“那老师……以后不要和别人一起放风筝了。”

周柯宇愣了愣,感觉嗓子里卡着些什么东西,不上不下的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回答,他突然看不懂小艺术家的心思了,好像他关紧了最后一点门缝,咔哒一声。

还没落锁。

“总之…很谢谢你……”

林墨感觉头好沉,杂乱的思绪原本被他努力整的井井有条,现在却在脑海中胡乱的飞舞,充斥着他的大脑,模糊了他的思维,他觉得连完整的组织出一句有条理的话都是一种困难。

要离开,再待下去他就要窒息。

“林墨,你会不会读这里的大学?”

在他转身的前一刻,耳畔响起周柯宇的声音。

“可能吧……”

“林墨。”

 

林墨,林墨。

 

周柯宇向前走了一步。

林墨再难忍住眼泪,他感觉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,搁浅在沙滩上,一呼一吸时胸腔都好像一个破旧的鼓风机,带着血沫,渗进沙子里,随时的一波浪潮,就能把他深深葬进海底。

他转身把自己瘦削的身体重重的砸进他怀里。

肩膀撞的太痛,林墨把头埋在周柯宇肩窝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,他在等。

等那双温度比他高的手落在他单薄的背上,用几乎狂热的力道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,或者像蝶翼一般轻轻落在他发间。

周柯宇抬手抚着他的发尾,轻轻的一下又一下顺着,他的天神在这一刻降临人间,轻飘飘落在他心上,足以填满他的一切,那一刻他剪断了风筝的线,打开的是人心中潘多拉魔盒的锁,他压抑在心底太久的,疯狂的,自私的想要占有他的体温,他要让神明碎在他怀中,因为爱融化在他的眼里。

“周柯宇…”

周柯宇感受到少年的骨头硌的人生疼,小小的一个轻而易举就能圈在怀里,他点了点头,伸手揽上林墨的肩,隔着校服,他能摸到他的肩胛骨,脑内突然想象到他的蝴蝶骨,纤细线条流畅的后背,那里会长出纯白色的翅膀,带着他飞向谁都到不了的高空,逆着光的时候,比太阳都要璀璨。

“抓住你了。”

我的神明。

 

林墨抱着书包走在周柯宇身边,昏黄路灯下的人影一晃一晃的,他走到一家不显眼的店门口,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锁,按下泛黄的电灯开关后,木货架上一排排的唱片几乎熙熙攘攘挤满整个店面,一张不大的木桌在角落。

他倒了杯凉水给周柯宇,自己从包里掏出一套卷子飞快的写了两道大题,随手像丢垃圾似的又塞回了包里。周柯宇笑着看他,本着教师的职业准则逼着他又拿出来好好写了一遍。

“周老师…这是物理,不是化学啊……”

他拖着长音把脸抵在试卷上,无奈的叹了口气,突然起身拿了一张唱片摆在老旧的唱片机上。

“老师喜不喜欢听皇后乐队?”

“你放就好。”

周柯宇拉过一把椅子坐下,看了一眼微信消息,然后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。

“林墨。”

“嗯?”

正在摆弄唱片机的人转过头来,又急急的转回去,最后泄气的把手一甩,修唱片机可不在他业务范围内了。

“过来。”

他拖着脚步慢悠悠的走过去,暖黄色的灯光下头发丝都一闪一闪的,浑身上下泛着一种温暖的感觉,他看着周柯宇束手束脚的坐在这里不禁发笑,双手插着兜,不怀好意的弯下腰凑到他面前。

“你会留在这里读大学吗?”

林墨突然笑开了,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。

“怎么可能,我想去……上海,上海吧。”

周柯宇感觉心里某处一直担忧着的地方被人轻轻的推倒,阴翳处照射进阳光,就像他注视着林墨剪断风筝线一样。

他永远是自由的,不论是林墨,还是周柯宇的林墨。

纤细的手指抚上少年脸颊处的柔嫩肌肤,指尖轻轻的拂过他的嘴唇,鼻尖,最后轻轻的,在他唇下那颗小痣处落下一吻。

“你脸好热。”

“老师,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体温会上升0.3摄氏度。”

林墨吹了口气,周柯宇清楚的看到他蝶翼般的睫毛,随着他的说话声一颤一颤的,那是最危险的陷阱,而他心甘情愿落入网中。

“老师,如果我选择留在这里,你会怎么办?”

“我已经告诉过你了。”

林墨突然凑上来吻住了周柯宇,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,裹挟着少年最青涩真挚的爱意,那是最纯洁的东西。

很轻很轻的一声,林墨感觉自己像落入了一片海洋,那里的每一滴水都好像爱着他,他在水中自由的呼吸,感受不到曾经日日夜夜的窒息感,最深处不再是无底深渊,那是他的归属,是有人用爱给他筑成的乌托邦,只他独有。

风筝线早就被剪断,他像章鱼在失去了线的控制下拥有了整片海洋。而他更有独享的爱,让海天倒转。

“它飞不起来,怎么办?”

“它飞起来会很好看。”

那一刻,海浪卷起的白色浪花拍击峭壁的声音,好像心跳,如果海底的火山会喷发,流星会为了他们而坠落,浪漫是与生俱来的缘分,周柯宇想。


心脏一定已经升温,0.3摄氏度。

 

如果我自私,我要把你牢牢拴在手里,让你纯白无暇的肌肤只留有我的痕迹,你玉石般的眼里只要有我,世间一切都会黯淡。但好物总不坚牢,倘若你也爱我,我甘愿放你自由,也愿意为你筑成海洋。不论你在哪里,无形之中我都要让你属于我,线握在我手中,心留在我眼里。

“它飞不起来,我们把它放生吧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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